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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好人

作者:aqi 来源: 日期:2025-5-5 人气:9 评论:0

那个人摸索着靠近过来,压了压斗笠,说:“小兄弟,你独自出来,就不怕遇到熊么?”

赤子左右看看,果然发现地上有模糊的熊脚印。

那人围着脚印端详一番,又转头问赤子:“你看到熊了么?”

赤子回首指了指刚刚灌木摇动的方向。

那人道了声谢,向那个方向去了。

雨幕中,那个戴着斗笠的人渐行渐远。一直等到看不到那人的背影,赤子才原路返回了遮雨棚。此时商旅们已经收拾好行装,正要出发。

商旅们选择了一条没有山体坍塌危险的细路,赤子与真姬跟着他们下了山,在蒙蒙细雨的傍晚,进入了南浦城。

商旅们投宿的客店虽简陋,却还遮风避雨,赤子将还算暖和的床让给了真姬。

两人沿路相处近半个月,真姬再没有感到初见赤子时的恐惧感,只把他当成有些生疏的弟弟,没什么男女大防。

赤子是个怪人。他对矿石、器具,甚至草木、动物的兴趣,都远远大过对男人女人的兴趣。

真姬有时想,或许自己在他身后直接脱了裤子小解,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她毕竟是千金出身,干不出那些粗野可笑的事。

睡到半夜,真姬口渴,就起来找水,赤子还裹着棉被睡得正熟。

她披衣起来,夜晚凉风从门缝吹进来,吹得她立刻清醒了。

外间传来一些怪声,这些声音她相当熟悉,她在妓馆的三年里经常听到,这时非但不会脸红心跳,反而感到作呕。

这两天是祭湘君的日子,楚国遍地都是这样。但刚刚的声音又太怪,她有点怀疑,有点害怕,觉得可能汇集了许多人。

有些黑店将人骗进来吃人肉,可能两人已经中计。

她偷偷开门,顺着走廊到了中庭,窥视里面的动静。

她眼前一花,乍一看以为是一座肉山,但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许多赤裸的男男女女。

客店中庭像一个碗,碗里聚了几十名男女,大多是青年、中年。一个个或裸体或脱得半裸,胡乱的抱在一起。

堂中生了火,火上架着大锅。她毛骨悚然地想到,那锅里恐怕炖着人骨。但她闻不出肉味,只闻到粗劣浓郁的酒香。她闻着有点头晕。

楚人喜好对歌野合,但周国承认了楚国诸侯地位后,楚王就宣布野合有伤风化,禁止了野合,甚至禁止了对歌。

可这种严厉的措施,反倒激起了民间的激情。

背地里,楚人流行起了秘密集会。

参加者男女皆有,男子只要过了十六岁就无限制,到了日子就集合在一起,大量饮酒后乱交。

她在做令尹千金时自然不知道这些,但做了官妓三年,那些官僚台面上儒雅,在妓馆里口无遮拦、粗鄙至极,经常拿这些事说给同僚和妓女们听。

她不敢留步,想快点回房。

但她刚一转身,衣服就被拉扯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发现下摆被扯下来一大截,拉她衣裙的是那商人的小儿子。

那小儿子一双眼直直盯着她,像盯着家里的女奴,大声叱问她他父母去了哪里。

真姬听他这么大声一问,当时就全身僵硬了。几秒内,时间似乎凝固了,中庭里里外外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真姬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来,捂住了那小孩的嘴。

她抬眼一看,手的主人正是刚才还在熟睡的赤子。

赤子直直盯着那小孩,那小孩也如着了魔似的,满眼恐惧的看着赤子,好像赤子不是个人,是个魔鬼似的。

赤子没拉他,他撒腿就跑了。

乌云渐渐掩来,将月光挡在窗外,遮蔽住了两人的身影。

屋内外一片安静,真姬心头发紧。

真姬背后悄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不是我儿子又给你们捣乱了?”

来人正是早先一起避雨的商人妇。

那妇人肥胖赤裸的身体上披了动物皮毛,斜眼看着两人,她的目光缓缓从真姬移到赤子脸上,忽然将身体凑近了赤子。

真姬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塞进赤子怀里,而赤子伸出手——真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那样死死盯着赤子的手——那手帮妇人把她身上的皮毛裹得更紧实了一些。

妇人凑在赤子胸膛边,只看着他不说话。

赤子是少年人一般的瘦高身形,根本挡不住她丰腴的体型。

这时,中庭里有人出声了,问那妇人发生什么问题。

妇人顿一顿,回答:“我那儿子又来捣乱了。没什么事。”

这句话过后,中庭里又短暂的恢复了热闹。

听到中庭里各人又忙了起来,妇人才转头低声问他们:“你们不是嘴杂的人吧?”

赤子说:“我们不爱多管闲事。”

妇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离开。

真姬只觉得两条小腿发软,她抓着赤子的肩一步步走回房,一进房,就钻进被窝里,再三对赤子强调不可以再出门了,她说:“绝对是黑店。”她早忘了是她先出的门。

真姬害怕是有理由的,在楚律里,聚众淫乱者死刑。

其实,在楚人来讲,淫乱本身不是问题,楚王自己就在楚馆里养了百名宫伎,日常淫乱。

但禁止野合是有他的道理的。

光棍聚众,就会催生反抗地方和王权的力量。

但凡是政策,都必衍生越加反弹的对策。秘密集会因为非法,笼罩了一层恐怖气氛,如果被不相关的人撞破,就会被杀人灭口。

他们两人被那妇人放过,算是运气好了。

第二天一早,酒池肉林余留的气味,被清晨的寒风一吹而散。商人与商妇早早爬起了床,在街上支了个粥摊子,给难民发粥。

商人夫妇早前就花了两倍价,把大部分存粮卖给了权贵和富户,剩下的余粮就“搞搞慈善”,换些名声,以便日后在当地发展买卖。

慈善是商妇想的主意,她说:“我也是贫民出身,想为贫民做一些好事。”

说完这些,她抹了抹即将流出眼眶的泪。

她是真心认为自己做了善事,难民们也把她看做活脱脱的神人。他们纷纷赞颂她,还有她的丈夫,说两人是模范夫妻,恩爱仁善。

真姬看商妇在摊位上来来去去,面上带着雕塑般慈爱的笑,她发现自己想不起昨晚她裸着身体勾引赤子的模样了。

真姬向商人询问如何才能找到陆义。

商人说:“集市中有个新建的赌坊,正中有个巨大棋局的就是了。”

顺着街道看去,能隐隐看到热闹的集市。

往日城中有灾民避难,商人该逃的逃散的散,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这里聚集了国内国外的商人,大肆开设赌局,喝酒玩乐。官兵也护着那条街,不让灾民靠近,仿佛那条线以内是另一个国家。

商妇在一群难民中间说了许多她从前的往事,劝难民们不要放弃希望,她说的声泪俱下,极富煽动力,难民们也跟着她抹泪。

但她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活计,跑来找到真姬,抓着她的手,把她拖到一个角落,低声说:“你是否觉得我是个贱人?”

真姬吓了一跳。

她想:你自然是个贱人,何必来问我?

但紧接着想到,这个女人是良民,自己却还在乐籍。

想到这里,真姬就觉得心口不舒服,她抿抿嘴,冷硬着脸说:“那我就比你更贱了。”

商妇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你是个有贵相的女人,还聪明,这是少见的财富。世人赞美贞洁,却嘉奖淫荡。”

真姬没怎么听懂她的话,却忍不住问她:“昨天晚上的事,你丈夫知情吗?”

商妇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但这个微笑渐渐变了味,演变成一声突如其来的大笑。商妇马上捂住了嘴,朝四周看看,好像要确认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她凑到真姬耳边,低声道:“这正是他想要的。”

真姬瞪大了眼睛,不太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商妇说:“世上的人太多了,总有些癖好异于寻常的。但能向谁说呢?他算幸运的,至少他有我可说。我能满足他的欲望和癖好,这就是我们两人的恩爱了。”

真姬一时嘴里干涸无比,找不到话说。

幸好,商妇的小儿子忽然挥着小马鞭跑来,用鞭子抽打了一下商妇的腿。

商妇放开了真姬,一把揪住儿子,抢过马鞭,对真姬说:“别轻易生孩子,都是累赘。”

她说的简简单单,却是一个女人能说出最禁忌的直言。

真姬不知如何回应。她说:“我去帮忙煮粥。”

她匆匆逃走了。她觉得自己是逃走。到底为什么?真姬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慌乱。

她可以鄙视那商妇,她也想让自己这么做,但恰恰相反,她内心奇怪的波动让她不敢不逃。

她不会假装自己无辜。

她一天曾接过五次客,曾被鸨母吊起来打过。

她曾诱骗过男人,还在偏僻郊外杀了个人。

她所做的一切不知比商妇狠辣多少倍,但在这个从容面对自己生活的肥胖女子面前,她却觉得自己矮她一头。

不仅是因为她现在身份是个妓女,是个罪妇。不仅因为她是个杀人犯。

她想,即便是她在深宅大院中做令尹长女的时候,都不见得在这个女人面前昂得起头。

这个女人拥有她触手可及的一切自由,而他人,或乐意,或不乐意,也只能满足她。

母亲教给真姬做贵族女子的道理,教给她让男子上门追求的方法。但是母亲没有教给她,一个女人到底要怎样活下去,才能得到商妇这样的自由?

还是说,即便是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赢得这份自由?

她感觉有些头疼,呼吸不上来。她找到赤子,赤子正在灶下添柴。

真姬坐在灶边,茫然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抓住赤子,低声说:“我们尽快离开。”

她以为她是命令,但语气听着却接近恳求。

赤子点头同意了,没问为什么。

真姬问他:“你怎么能和这对夫妇相处平常?他们是什么人,你心里很清楚啊。”

赤子顿了顿,反问:“他们舍粥是假的么?”

真姬说:“倒不是假的。”

赤子说:“他们本可以一粒不给,但还是给了。帮灾民是好事。”

真姬想反驳,却也没想出什么名堂。

两人与那客商夫妇匆匆道别的时候,真姬本想躲着那商妇,却还是被她拉住,两人偷偷说了几句私密话。

商妇问她:“你和那小兄弟并不是姐弟吧?”

真姬没否认,也没承认。

商妇说:“你不用担心我误会你们。我不是说你不美,但你是不可能配得上他的。”

真姬乍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受自尊心驱使,她问商妇为什么这么说。

“我昨晚引诱了他……”真姬翻了个白眼,但商妇假装没看到,“……我开始以为他只是个正人君子,但我看着他的眼……我很害怕,我知道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只是……”

商妇琢磨良久,似乎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只说:“他是个可怕的人。与他一起的人,只会不幸,会痛苦。但我又感觉到,他是我一辈子见到最好的人。”

说完这些,商妇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你很好,你是个有前途的女人。你不要与他有什么瓜葛,只会让自己痛苦。”

商妇说了这些奇怪的话,也不解释,就当做送别了。

真姬确实想听听她的解释,但她下意识不敢想。她把这些话藏在心底,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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