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开始,唐尚珺就开始瞒着家里人在高中学校复读。
一直到2014年,记者第一次采访的时候,正好应该是他“大学”毕业工作的第一年。
临近过年,根据老家的规矩,“大学毕业工作”的人,应该给家里面带点儿年货。
于是他到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点礼品,为了更加真实的代表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他必须排除所有印有家乡标签的年货,否则一旦被发现,解释起来就很麻烦。
汽车穿过盘山的公路,来到了唐尚珺的家,这是一个中国普通的农村小家庭,甚至都不能用普通来形容。
母亲头发已经花白,但是仍然喜笑颜开,因为最小的儿子大学毕业已经开始独立工作了。他们老两口种甘蔗二十几年就为了抚养姐弟五人,如今尽管小儿子(唐尚珺)“工作”不是很如意,但总算是不要他们操心了。
吃完晚饭,唐尚珺从兜里面拿了几百块钱给母亲,嘴里说着“辛苦钱”,交给了母亲。实际上他之前复读所有的钱来自于父母供他“读大学”的钱。后来由于自己考得还可以,复读不需要钱,每个月还有几百块的补贴。但实际上父母并不知道这些,他们认为是唐尚珺工作攒的一点“辛苦钱”!
但是当唐尚珺把“辛苦钱”交给母亲的时候,能够看见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母亲似乎不需要他多少钱,她只希望小儿子过得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今年的父亲也做了许多“大事情”,因为唐尚珺开始工作了,以后自己也没有了什么负担。因此,父亲也开始筹划着翻新家里的水沟,更是打算卖掉家里的老牛。那头牛实在是太老了,陪他拉了几十年的甘蔗,就像他一样,现在已经老了,干不动了!
大年初五,是散席饭。
农村的习俗,工作的年轻人就必须给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压岁钱。唐尚珺也不例外,每一位小孩儿,他都认真的包上了一个红包。
他瞒着家里人说去南宁工作,酒桌上,堂哥还亲自过来教导他许多人生的哲理。堂哥在南宁做了好多年生意,似乎对于人情俗世更加了解,想要教导一下自己这个弟弟。
这一顿饭,唐尚珺喝了很多,借着酒劲儿,在他口中一直念叨着“dream、dream”。他的梦想是中国科技大学,为了这个梦想今年已经是他第六次参加高考。
“我现在都怀疑那句话,知识改变命运是不是(真的)”这些话可能是唐尚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也许他喝醉了,也许他没醉……
今年的唐尚珺26岁了,饭桌上母亲以泪洗面:“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都是因为我们家太穷,我很担心你!”
唐尚珺也是痛哭流涕,不知道是因为母亲的话刺痛了他,还是因为他那遥不可及的梦想,亦或是两者都有。
初七的早晨,唐尚珺离家去“上班”,实际上他是回学校复读。
2014年,唐尚珺总分563分,照顾分10分。
2015年,被吉大录取,但专业调剂不好,又选择复读……
2016年625分,考上中国政法大学。
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母亲拿到录取通知书,她不识字。她只是一直笑,有喜悦,但更多的是苦笑,带着一种莫名的心酸。
“生有时,死有日!”母亲的这句话,似乎让唐尚珺的内心不是滋味!
但是就在他考上中国政法大学的时候,父亲患上了癌症,肺癌晚期,已经没有几个月时间了。
而另一边哥哥姐姐接过通知书,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大家都没有什么话语,因为大家都为身患绝症的父亲哭干了双眼。
那一刻,他似乎感觉什么大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似乎感觉家人的健康比一切都值得。
最后在编组的资助下,带着唐尚珺和他的父母去了一趟北京。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 ,陪他们去了一趟中国政法大学,看了北京天安门、故宫、长城。
至此,这部记录片就此结束了。
唐尚珺经历了8次高考,最终才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他的命运更像是中国现在大多数农村的学生的命运一样,令人揪心,令人心酸。
我专门去搜索了关于这个坚持不懈的男孩后续的事情,据相关人士透露:
唐尚珺最终还是没有去中国政法大学。因为后来父亲病危,他正好看到网上有广告招兵买马,广西某高中给2万块奖金。他回去复读了,拿了2万元给父亲治病。一年后父亲就去世了.......而他又再一次陷入了复读的泥潭!
19年他以646分被重庆大学土木工程录取。
但是据说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最终选择2020再次决战中科大……
很多人都说这是一个疯子,十年光阴白白浪费,最终等来的还是一个未知的结局,但是穷人的时间最不值钱,而教育是改变贫穷的最普遍途径。
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无非是想要通过教育改变命运的中国千千万万农村学子中的缩影。十年如一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但只是这个孩子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理解成了高考改变命运。
他反复补习读了10多年高中,除了个人的执拗之外,更是太轻信高考的力量了。
也许最开始他自己是相信知识是可以改变命运的,但是当他一次又一次沉沦在复读的泥潭里的时候,他自己也忘记了,究竟什么是他的命运。
他当初憧憬的中科大的美梦,恐怕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这究竟是谁的梦?
而复读学校那可怜的报酬却是一次次让他走上复读之路的毒药,就像是嗜血的鸦片一样。在可怜的家庭之中,他也唯有饮鸩止渴!
救命稻草也好,赌博心态也好,神经病也罢,这些无非都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人想要摆脱命运束缚所做出的可怜的挣扎。
看了《高十》这部纪录片有感而发,写得很混乱,但是这部纪录片拍得很真实,看见他母亲那一段真是莫名的心酸